●教学目标
一、知识和能力
1.了解戏剧作品的特点。
2.领会作品中个性化的对话语言对真实、鲜明地塑造人物形象所起的作用。
二、过程和方法
诵读、感悟、理解、讨论、鉴赏、表演
三、情感态度和价值观
认识到具有典型意义的剥削阶级家庭的罪恶历史,从而认清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罪恶与黑暗以及它的必然灭亡。
●重点、难点
课文节选的这部分共两场戏。前一场写周朴园与鲁侍萍的矛盾冲突。后一场写周朴园与工人代表鲁大海的矛盾冲突,这是教学的重点。把握剧中周朴园的性格特征,了解鲁侍萍被侮辱被残害的根源是教学的难点;了解出场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是教学的次难点。
●教学设想
本课是戏剧欣赏单元的第一篇,可根据学生的实际情况,结合单元后边的短文,简要介绍有关戏剧欣赏的一些知识。也可以与前边的小说欣赏作一个比较,如情节、人物形象、语言特点等,让学生先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欣赏本文,可先给学生介绍一下《雷雨》的梗概,然后通过阅读或分角色朗读,弄清节选部分的主要剧情,进而把握其中的矛盾冲突,了解冲突的发展过程。
注意引导学生理解人物语言所表现的人物的思想感情,特别是第一场戏,要让学生深入体会两个人物思想的微妙变化。还要学习品味戏剧台词的丰富的内涵,了解它们的言外之意。
可对长期以来有争议的问题,或者容易引起学生争议的问题进行讨论,如周朴园对鲁侍萍的怀念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对鲁侍萍有感情,他在认出鲁侍萍前后语言的变化说明了什么,等等。
可利用课外活动时间指导学生排练成戏,然后在全班演出。如有条件,可让学生阅读整部剧本,可组织学生看话剧演出、电影或录像资料,以加强学生欣赏戏剧文学的兴趣。
●教学时数
3课时
●教学过程
时
●教学步骤
一、课前预习
1.课前布置学生结合注释①中与课文有关的情节,通读课文(有条件的组织看《雷雨》的录相),了解故事情节。
2.通过阅读课文或观看录相,要求学生明确课文中出现的八个人物之间的关系。
3.初步了解周、鲁两家的矛盾冲突。
二、导入新课
巴金曾经说过,在他的朋友里头,最有才华的两个是沈从文和曹禺。巴金说的朋友,当然包括了现代一大批著名的作家。巴金的这句话,当然也不是随意说说的。可是我们同学对这两位“最有才华”的作家却知之甚少。今天,我们终于有机会学习其中的一位——曹禺的代表作《雷雨》。(板书课题《雷雨》及作者曹禺)
简介作者及《雷雨》
作者曹禺,原名万家宝,1910年生于天津一个没落的封建家庭,1922年在南开中学读书时,阅读了大量“五四”以来的优秀作品和外国文学、戏剧作品,并参加了北方最早的业余戏剧团体之一的“南开新剧团”。演出过易卜生、莫里哀、丁西林等作家的作品,为他从事戏剧创作打下了基础。1928年秋入南开大学,二年级时又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在此期间,曹禺目睹了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社会的黑暗现实,产生了强列的反抗情绪,经过几年酝酿、构思,1933年在清华大学四年级时,完成了他的处女作多幕话剧《雷雨》,以其深刻的思想内容和卓越的艺术技巧第一次显示了他的艺术才华,引起了戏剧界的震动。作家在谈到写作意图时说,《雷雨》是在“没有太阳的日子里的产物”,“那个时候,我是想反抗的。因陷于旧社会的昏暗、腐恶,我不甘模棱地活下去,所以我才拿起笔。《雷雨》是我的第一声呻吟,或许是一声呼喊”(《曹禺选集·后记》),“写《雷雨》是一种情感的迫切的需要”,“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来推动我,我在发泄着被压抑的愤懑,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雷雨》序)
继《雷雨》之后,曹禺又写了《日出》《北京人》《原野》等剧本。《雷雨》《日出》是他的代表作,成就最高。解放后,曹禺有《明朗的夭》《胆剑篇》《王昭君》等剧作。
三、戏剧常识介绍
戏剧是由演员扮演角色,在舞台上当众表演故事情节的一种艺术。在西方,戏剧(drama)即指话剧。在中国,戏剧是戏曲、话剧、歌剧等的总称,也常专指话剧。世界各民族的戏剧都是在社会生产劳动和阶级斗争的基础上,由古代的歌舞、伎艺演变而来。后逐渐发展为由文学、导演、表演、音乐、美术等多种艺术成分组成的综合艺术。戏剧的基本要素是矛盾冲突,通过具体的舞台形象再现社会的斗争生活,能激起观众强烈的情感反映,达到社会教育的目的。戏剧技作品类型可分为悲剧、喜剧、正剧等;按题材可分为历史剧、现代剧、童话剧等。(摘自《辞海》)
剧本是文学作品的一种体裁。是戏剧艺术创作的基础。主要由人物对话(或唱词)和舞台指示组成。经过导演处理,用于演出的剧本,通称脚本或演出本(台本)。(摘自《辞海》)
戏剧是由演员在舞台上表演的艺术,因而它要受舞台的制约,要适合演出的需要。这就决定了它的一些特征:
第一,更典型、更集中地表现社会生活的冲突和斗争。
第二,故事情节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往往很集中,登场人物也有一定数量的限制。
第三,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主要是通过登场人物的语言来表现。
第四,故事情节的发展往往分幕分场。
下面再就几个名词术语作一些补充说明。
冲突:是矛盾斗争的一种表现形式。主要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冲突表现阶级之间和阶级思想的矛盾冲突,有些冲突也表现为先进与落后、进步与保守的矛盾冲突。戏剧冲突应比生活矛盾更强烈,更典型,更集中,更富于戏剧性。
台词:是剧中人物的语言。它是性格化的,是富有动作性的,即人物的语言是同他的行动联系在一起的。台词的表现形式有对话、独白、旁白(登场人物离开其他人物而向观众说话)、内白(在后台说话)、潜台词(登场人物没说出来的语言,而是用表情表现出来的言外之意)等等。
幕和场:幕,即拉开舞台大幕一次,一幕就是戏剧一个较完整的段落。场,即拉开舞台二道幕一次,它是戏剧中较小的段落。
舞台说明:是帮助导演和演员掌握剧情,为演出提示的一些注意之点的有关说明的叙述和描写的语言。说明的内容有关于时间、地点、人物、布景的,有关于登场人物的动作、表情的,有关于登场人物上场、下场的,有关于“效果”的,有关于开幕、闭幕的等等。
四、检查预习:
1.提问:在预习的基础上请同学们列出课文中周、鲁两家人物之间都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
明确:在周、鲁两家八个人物之间存在着夫妻、父子、父女、母子、母女、兄弟、兄妹和主仆之间的多种关系,这些关系层次交叉,互相牵连,产生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和阶级对立。
《雷雨》写的是一个封建资产阶级大家庭的矛盾。周朴园是这个大家庭的统治者,是剧中一切灾难的制造者和痛苦不幸的播种者。其妻繁漪感到被压抑的苦闷,与周朴园的大儿子周萍发生了暧昧关系。怯懦、自私的周萍又勾引了婢女四凤。出于嫉妒,繁漪通知四凤的母亲侍萍把她领走。侍萍正是30年前被周朴园引诱为他生了两个儿子,而后又被遗弃的侍女。她是周萍的生身母亲,而被她带走的儿子鲁大海又正在周朴园的矿上做工,作为罢工工人的代表,他和周朴园面对面地展开斗争……这些矛盾酝酿、激化,终于在一个“天气更阴沉、更郁热,低沉潮湿的空气,使人异常烦躁”的下午趋向高潮,又经过一番复杂的矛盾冲突,周萍和四凤终于知道他们原是同母兄妹。于是一场悲剧发生了,四凤触电而死,繁漪的儿子周冲为救四凤不幸送命,周萍开枪自杀,善良的鲁妈痴呆了,绝望的繁漪疯狂了,倔强的鲁大海出走了。这个罪恶的家庭终于崩溃了。这一切都是在雷电交加的狂风暴雨之夜进行的,整个故事的背景,情节都是和雷雨有关的。同时,作者以象征的手法告诉人们,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沉闷的空气里,一场大雷雨即将到来。这就深刻地反映了酝酿着一场大变动的中国社会的现实。
五、研习新课
1.请同学们将这一幕话剧分成“场”,把“场”分成层次。
明确:
板书:
第二幕:周鲁两家的冲突
第一场:第1层:周朴园认出侍萍的经过;
第2层:周朴园认出侍萍后的态度。
第二场:周朴园同鲁大海的冲突。
2.提问:课文开头一段“舞台说明”的作用是什么?
明确:这段“舞台说明”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和舞台气氛。这种气氛同剧情紧密配合,烘托了人物的烦躁、郁闷不安的情绪,预示着——场雷雨的到来。不仅为完整地塑造人物服务,而且感染了读者或观众,也随之产生一种压抑感。
这一点跟小说中环境描写的作用是相同的。(可与《祝福》的环境描写作比较,以加深理解。)
3.请两名同学分角色朗读第一场的第1层。
4.提问:周朴园和鲁侍萍的见面是偶然的,鲁侍萍认出了周朴园,而周朴园并没有认出鲁侍萍,那么鲁侍萍为什么不立刻表白自己的身分并当面斥责周朴园对她的迫害和30多年来的悲惨遭遇,而是以叙述别人的故事的口吻诉说自己的遭遇呢?
明确:30多年的悲惨遭遇和痛苦的经历已经把她的性格磨练得坚强勇敢.她对残酷的现实充满了愤恨,但她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不幸是腐朽的制度造成的,而是把这一切不幸归结于“报应”和“命运”;而且,善良的品性又使她在周朴园的“忏悔”中产生了某种轻信和谅解。在对话中,她既有意识地在隐蔽自己的身分,又在浯言动作中不断地表露出自己的特征,这正是剧中人物复杂的内心活动的外在表现。
4.提问:侍萍在与周朴园的对话中,有几处掩饰?又有哪些地方暴露了她的性格特点?
明确:周朴园四次问到她姓什么,是谁,她都很自然地掩饰过去,语调平缓,不露声色。表明她性格特征的语言动作有:熟练自然的关窗动作,对侍萍的身世及周朴园的隐情细致地述说,对绣着梅花衬衣的熟记。
5.提问:这一层中,周朴园的情态亡有哪几次变化?请按情节发展叙述。
明确:开始是漫不经心地用对待下人的态度淡起了雨衣和关窗的事;忽然从侍萍的关窗动作上看到了似曾相识之处,感到奇怪,认真地询问:“你——你贵姓?”气氛趋于紧张,情节出现波澜,而鲁侍萍平淡地回答,又使气氛稍有缓和;周朴园就口音把话题引向无锡,转弯抹角有意识地询问三十年前发生的“一件很出名的事情”,鲁侍萍在周朴园的连连追问下,仍然保持语调的平缓;但听到周朴园在有意撒谎,遮盖罪行,于是她悲愤地叙述了自己30多年来的悲愤遭遇,使周朴园惊恐紧张的情绪不断增长;他时而“痛苦”,“汗涔涔地发出‘哦’的叹声”,时而惊愕地问:“你是谁?”当侍萍巧妙地露出自己的身分时,周朴园已经惊恐地语不成声。
6.提问:同学们曾学过孙犁的小说《荷花淀》,其中最精彩的要数几段对话了。试与本课周、鲁两人的对话作比较。
明确:《雷雨》中周朴园的对话是从漫不经心到感觉奇怪到惊恐紧张,最后语不成声。鲁侍萍的话是语调平缓,自然掩饰,最后是悲愤地揭露。而小说《荷花淀》中水生夫妻的对话却是那么简洁朴素又情意绵绵:夫妻话别一场水生妻的四句问话是平问、侧问、追问、逼问,水生则是表情憨厚有意躲闪;而表现水生妻情态的三句对话,则又申明大义,自豪纯朴;水生离别前的三句嘱咐和妻子的三句答嘱,更是表现出不甘落后,积极向上,英勇不屈的内心世界。再有,几个女人商量探夫与探夫不遇回来的两场对话,更是生动传神。主要目的偏用次要理由说出,几个女人虽未露面,然伶俐乖巧、质朴憨厚、忸怩羞涩之态,早已跃然纸上。
两篇课文的人物对话,都是表现人物内心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是在情境、氛围、语调和方式上有所不同而已。
分角色朗读第一场第2层。
7.提问:周朴园知道站在面前的正是30多年前被自己赶出家门的侍萍时,为什么会惊恐万状呢?
明确:因为他意识到侍萍的出现,将威胁到他的名誉、地位、家庭,他以前的种种罪恶将昭然于天下,所以他立即感到“惊愕”“惶恐”。他以为搬了家,离开了无锡,从前的罪恶无人知道,可侍萍的突然出现,却给他精神上以沉重打击,他表现出的惊恐万状正是他内心虚伪的表现。
8.提问:周朴园毕竟是几十年来压榨工人的资本家,他在惊恐之后对侍萍的态度又有了哪些变化呢?
明确:他认出侍萍后,首先是翻脸不认人,厉声责问“你来干什么?”“谁指使你来的?”妄图恐吓侍萍,但侍萍从几十年的压迫中已经把自己磨炼得顽强勇敢,周朴园的责问只能引起侍萍悲愤的反驳;周朴园见硬的不行,又以“现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旧事“又何必再提呢”,试图稳住鲁侍萍;然后又采用了哄骗的手段,口口声声地表白他没忘旧情,——屋中陈列着从前她喜欢的家具,每一年都记得她的生日,保留着关窗的习惯,多少年来一直在“纪念”她;最后,他拿出五千元支票给侍萍,希望平息30多年来的旧恨新仇。
9.提问:鲁侍萍又是如何对待周朴园的呢?
明确:这时的侍萍,经过30多年苦难的折磨,对过去充满了仇恨,面对着周朴园的威胁哄骗,继续控诉周朴园的罪行:“我这些年的苦不是你拿钱算得清的”,并当即撕毁了支票,表现了她的骨气和尊严,表示了她对周朴园和不公平社会的蔑视和抗议。
布置作业:
1.根据所学过的第一场内容,联系第二场内容,分析周朴园和鲁侍萍形象并考虑发言纲要。
2.整理第一场中周朴园认出侍萍前后不同的态度及变化的结构提纲。
第二课时
教学要点
1.通过第二场周朴园与鲁大海的矛盾冲突,进一步分析周朴园的性格特点。
2.结合周鲁两家多种矛盾关系产生的根源,归纳课文的主题和写作特点。
教学内容与步骤
复习提问,在第一场中,周朴园认出侍萍前后
态度上有哪些变化?列出结构提纲:
认
出
侍
萍
之
前
的
情
态鲁侍萍周朴园
进屋寻找女儿漫不经心地谈起雨衣,窗子
关窗感到奇怪,认真询问,气氛紧张
平淡回答气氛稍有缓和
无锡口音有意识地询问无锡事件
保持语调平缓有意撒谎,遮盖罪行
叙述悲惨遭遇惊恐紧张,表情痛苦,汗涔涔
表明身分语不成声
认
出
侍
萍
之
后
的
情
态情态言行手段
责问“你来干什么?”“谁指使你来的?”恐吓
商量“现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
旧事“又何必再提呢?”
稳住
表白保留家具、熟记生日,关窗习惯
——没忘旧情。
哄骗
拿出支票平息仇恨
继续研讨新课:
1.分角色朗读课文第二场。
2.提问:此时周朴园已经知道了鲁大海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么他对鲁大海是什么态度呢?从他的态度,你看出什么问题?
明确:周朴园面对自己的儿子,依然摆出资本家对待工人的冷酷面孔和傲慢的态度。他明知故问鲁大海“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继而教训他“只凭意气是不能交涉事情的”,嘲笑他是“傻小子”,讽刺他“没有经验只凭胡喊是不行的”,最后恶狠狠地向鲁大海宣布:“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说话,——矿上已经把你开除了。由此可见,周朴园与鲁大海的冲突,是两个阶级之间的斗争,从而揭露了周朴园反动的阶级本性。
3.提问:鲁大海被周朴园宣布开除后,又是怎样同周朴园斗争的?
明确:鲁大海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周朴园为了赚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阶级本性,在愤怒痛斥周朴园用金钱收买工人败类平息罢工斗争的同时,无情地揭露了周朴园的血淋淋的发家史:在哈尔滨包修江桥时,故意叫江桥出险,淹死2200名小工,每个小工的性命他扣300块钱。之后,又顽强地跟周朴园的打手们“还手”对打,痛骂周家的人是一群强盗。
4.提问:通过鲁大海与周朴园的斗争,你看出了什么问题?
明确:鲁大海的斗争明显地表现出经验不足,从他的语言也足见他的鲁莽和幼稚,但通过他的斗争,毕竟表现出工人阶级的大公无私和英勇、顽强的斗争精神,表现出中国无产阶级斗争到底的决心。鲁大海的出现,使剧作有了鲜明的时代色彩,使整个悲剧透出一线光明。
5.提问:这一场剧的结尾,鲁侍萍有两句欲言又止的话,清同学们分析一下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明确:第一句话是:“你是萍……凭——凭什么打我的儿子?”第二句话是:“我是你的——你打的这个人的妈。”这两句话饱含了复杂的感情,她想看一看大儿子周萍,但周萍打自己亲弟弟鲁大海的举动又使她愤慨,感到了阶级对立的尖锐,所以叫了一声“你是萍”,又马上以谐音字掩饰:“凭——凭什么打我的儿子?”当周萍问她是谁时,她想说“我是你的妈”,但看到自己眼前的儿子已经成了资本家的强盗和帮凶,又马上转口:“我是你的——你打的这个人的妈”,充分表现出她当时痛苦、愤恨、失望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6.提问:课文以鲁家母子的离去作为结束。那么周朴园作为一个典型形象塑造其社会意义是什么呢?请同学们认真讨论一下。
明确:周朴园形象的成功塑造,深刻地揭示出几千年来的封建制度有一种可怕的统治方量,也反映出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长成的资产阶级,同封建阶级有着深刻的政治的、经济的、思想的血肉联系。
7.提问:周鲁两家的矛盾冲突的根源是什么?
明确:周朴园是封建资本家的代表,鲁家母子是善良的下层劳动人民,他们在阶级地位和思想意识上存在着截然对立的矛盾,他们的对立冲突是必然的,这一悲剧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的阶级剥削和压迫,暴露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罪恶。正是由于这一阶级根源,在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中,以周朴园为代表的资本家与以鲁侍萍为代表的下层劳动人民,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阶级冲突才异常激烈,形成最本质的冲突。
8.归纳主题:
《雷雨》以20年代初的中国社会为背景,通过一个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家庭内部的尖锐冲突,以及周、鲁两家复杂的矛盾纠葛,生动地展现了具有典型意义的剥削阶级家庭的罪恶历史,对旧社会人吃人的现象,对资产阶级家庭的腐朽、没落、污浊的内幕做了深刻而又细致的揭露。从这个家庭的崩溃,看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罪恶与黑暗以及它必然灭亡的命运。
布置作业
1.阅读第一场中周朴园与鲁侍萍具有个性化的对话片断,体会凝练传神的对话描写对表现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
2.做“练习”。
第三课时
一、鉴赏人物语言
1.个性化的语言。课文中,不同的人物语言各有不同,而且随着剧情的发展和各自感情的变化而不断变化。如周朴园简短的语句、盛气凌人的语言,鲁侍萍和缓的语气、时而冲动的语调,鲁大海直截了当的语言,等等,都与人物各自的身份相吻合。而周朴园与鲁侍萍见面后相认一段,更突出地反映了他们在特定情境下的各自不同的心理。
2.富有动作性的语言。课文中,人物的台词富有强烈的动作性,不仅展示出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而且能够引起他们的外部动作。以第二场戏为例。在这场戏里,鲁大海听说代表返回、工人复工、自己被开除,不禁义愤填膺,愤怒揭露周家的罪恶发家史。周萍则出言相骂,大打出手。这两个人物的内心活动比较简单,外部动作则非常强烈。周朴园与儿子初次相见,送给儿子的“见面礼”是开除。然而当鲁大海揭露甚至斥骂的时候,他采取了克制的态度;当周萍指使仆人打鲁大海的时候,他又“厉声”制止。这其中固然可能有伪善的成分,但不能否认他还隐隐有着一丝父子之情。鲁侍萍的感情更复杂。对周朴园的无情无义,她早有领教;对周萍,除了愤怒,还有痛心。“这真是一群强盗”,既是她对周朴园之流认识的深化,又显示着她内心的极度痛苦。而由于母子相见却不能相认,侍萍的痛心之中还有一丝恋恋不舍,话语中的两次转折,将这种痛苦显露无遗。语言的动作性,不仅增加了情节的生动性,能够吸引观众和读者,而且推动了情节的进一步发展。
结合课后练习二,揣摩潜台词,体会人物语言的深层含义。
1.周朴园听出侍萍的无锡口音后,便问起往事,称当时的侍萍为“梅小姐”,说她“很贤慧,也很规矩”。已知实情的侍萍听到他的谎言,想起自己的遭遇,满怀悲愤,于是语带嘲讽地反复说“她不是小姐,她也不贤慧”,表现了她痛苦的内心和对周朴园的不满。
2.侍萍的反问,既有因为人格受到侮辱的愤怒,又有对周朴园的蔑视,从而显示出自己的刚强和自尊。
3.说“鲁大海原来是我的儿子”,只是平淡的叙述,看不出说话者的感情。用四个短句,形成急促的语气,表现了周朴园极度不安、激动的心情;连续出现上升语调,又使他的不安、激动中带上了几分惶惑,真实地再现了他当时的心境。
4.侍萍听了周朴园的表白,起初还抱有幻想,但当她看到周朴园对鲁大海的态度,特别是看到周萍打鲁大海后,她的幻想破灭了,于是愤怒地喊出“这真是一群强盗”,表明了她思想的转变。第二句利用同音词语的转折,巧妙地表达了侍萍那种母子相见却不能相认的痛苦、复杂的心情。
二、分析人物形象
让学生讨论,然后归纳。
周朴园是一个由封建地主转化而成的资本家,冷酷、虚伪、残忍、奸诈。
鲁侍萍是一个受侮辱、被损害的旧中国劳动妇女,善良,正直,备受屈辱,又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刚强与自尊。
四、展开课堂辩论
周朴园对鲁侍萍究竟有没有感情?
这道题是一个开放题,鼓励学生有不同的理解,但要有足够的理由支持自己的观点。
学生可能会有三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认为没有感情,30年前是玩弄,现在的回忆也是虚伪的;一种认为有感情,三十多年前是真心喜欢,只是受家庭的逼迫不得已让侍萍离开,后来的回忆也是感情的真实流露;一种认为三十多年前是有感情的,是真心喜欢,后来的回忆则是虚伪的,是为了保持他的荣誉,保存他的家庭,等等。不管持哪种观点,都要让他们用事实说话,举出实例加以证明。
五、写作戏剧评论
分析《雷雨》的矛盾冲突和情节结构。(可在课外完成)
六、尝试戏剧表演
《雷雨》一问世就引起了中外作家和观众的重视。当时避居日本的郭沫若,称赞它“的确是一篇难得的优秀的力作”。1935年初,《雷雨》首次被搬上日本舞台,演出盛况空前,不久,它又被译成日文。茅盾后来也说:“三十年代末,《雷雨》在上海演出,震惊剧坛。”这部话剧在城市受到欢迎,在农村也深受欢迎。几十年来,它始终放射着艺术异彩。组织学生分组表演《雷雨》片段。
●参考资料
一、作者简介
曹禺(1910—1996),原名万家宝,字小石。中国现当代剧作家。生于天津一个官僚家庭,祖籍湖北省潜江市。1922年入南开中学,加入“南开新剧团”。1925年开始演戏。1928年入南开大学政治系,1930年转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在此期间,广泛涉猎欧美文学作品,特别喜欢古希腊悲剧和莎士比亚、易卜生等人的戏剧作品,为其以后的戏剧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33年大学行将毕业时,写出震惊文坛的处女作《雷雨》,经巴金推荐,在《文学季刊》第1卷第3期上发表。1935年夏,又创作出以都市生活为背景的四幕悲剧《日出》。两部作品的相继问世,奠定了曹禺在中国话剧史上的地位。以后,他又陆续创作了《原野》《蜕变》《北京人》《明朗的天》《胆剑篇》(与人合写)《王昭君》等有名的剧本,并改编了巴金的小说《家》。曾任中央戏剧学院副院长,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中国文联主席等。曹禺擅长以现实主义的笔触,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展示紧张、尖锐的戏剧冲突。戏剧氛围浓重,语言富有诗意。有些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在国外上演。
二、作家本人谈《雷雨》
周朴园坏到了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坏人
周朴园这个人可以说是坏到家了,坏到连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坏人的程度。他自己,在当时社会上当然是“名流”“贤达”,他认为他的家庭也是个“最圆满,最有秩序”的“理想家庭”,他教育的儿子周萍,也是个好儿子,“健全的子弟”,其实已经腐烂透顶了。30年前,周朴园为了和一个门当户对的阔小姐结婚,把遭受他凌辱、迫害并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丫头侍萍,在大年三十晚上,硬是从家里赶了出来。大儿子他留下来了,这就是周府大少爷周萍;二儿子才生下三天,病得奄奄一息,就让侍萍抱走了。可以想像得到,那情景是多么凄惨。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侍萍急得没法,只好跳河。跳河而又不死,连孩子也被救起,这就是后来的鲁大海。周萍和鲁大海,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由于社会、阶级地位和生活环境不同,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再也没有办法相处在一起了。鲁大海对周朴园,怀着极端强烈的憎恨。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家仇家恨,而是阶级的仇恨。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鼓捣出了这么一大堆东西来。可能是因为常看报纸的关系。那时的确常常闹罢工。我听到过一件真实的事情,一个资本家在哈尔滨修一座江桥,他故意让江桥出险,使几千个工人丧生。他是承包商,从每个工人身上扣二百块钱。我所写的周朴园就是这样发了一笔昧心财、血腥财,从此他才阔起来。这样一个人,你说他没道德,他可觉得自己高尚得很哩,觉得自己最崇高、最了不起了,他又是那么“多情”,那个被他糟踏过的丫头,都被他升格为“前妻”了,甚至连他和这个丫头胡搞、后来生了孩子的那间房子,房子里的摆设,他都一直保持原样,不准别人动一动。他自以为是好丈夫,好父亲,正人君子,其实是个在外杀人如麻、在家专制横暴的魔王。他这个人永远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当三十年后侍萍又来到他家见到周萍时,他让周萍跪下,说:不要以为她出身低下,却是你生身之母,不要忘了……多么冠冕堂皇!他竟没有一点自愧自疚。他对侍萍的怀念,可能是真的。因为他自和侍萍分别后,结过两次婚,第一次是个阔家小姐,抑郁而死;第二次就是和繁漪。两次婚姻都不如意。他也花天酒地地放荡过,但从来也没有尝到过什么是幸福。回想起来,还是和侍萍相处的日子,在他罪恶生涯中多少给他留下了些美好的记忆。他对侍萍的思恋、怀念,便成了他后半生用来自欺欺人、经常咀嚼的一种情感了。这既可填补他那丑恶空虚的心灵,又可显示他的多情、高贵。
所有人物都在第一幕里交了锋
在第一幕,差不多所有的人都交了锋,见了面,种种矛盾冲突都聚拢一起,爆发开来。周朴园与鲁侍萍见面一场,我用了点技巧。从与繁漪的谈话中,侍萍已经知道,自己最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而且比自己所能想像到的还要坏。她之所以没有马上站起来就走,是因为自己整整受了30年苦,万万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今天又回到了这个家,碰到了这个人。既来了,她想看看这个人的心到底有多黑。一开始,周朴园错把她当成了家里新来的仆人,大不高兴,责备为什么又把窗户打开了等等……似乎对昔日的侍萍,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和哀思。继而又命她向太太去要衣服;当侍萍接口回答:是不是那件烧了一个小洞又织补上,并在上面绣了一个“萍”字的旧绸衣?这时他才感到诧异。当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就是他30年来一直标榜着念念不忘、被他始乱终弃、投江自尽的侍萍时,他惊呆了,脱口而出的话就是:“你来干什么?”和“谁指使你来的?”这和从前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刚才那满天的怀念呀,眷恋呀,柔情蜜意呀,全都无影无踪了。“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这句话出自侍萍身上,是很自然的。旧社会像她这样一个妇女,怎么能没有一点宿命论思想?今天人们可能不理解: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他还问你干什么来了、谁让你来的,你该骂他,怎么这么软弱?我说这是生活,是真实,是悲愤。“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此时的周朴园再装不像了!“好!痛痛快快的!你现在要多少钱吧!”他开了一张支票,登时,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出来了。伪善的假面具被扒下后他是那么冷酷无情。而且他也感到幻灭:当初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今天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而且成了对他的社会地位的一种严重威胁。所以,非再次把她赶走不可。他的阶级本能使他没有任何考虑,而马上做出这种决断。侍萍心想,我这些年所受的痛苦,绝不是你这几个臭钱所能算得清的。对此,周朴园简直不能理解,而且生气了:“你现在要什么?”“我只要见见我的萍儿。”这不能不给她看,因为她一闹就更不得了。下面就又是属于技巧的东西了,鲁大海也来了,周萍也来了,鲁妈也在这儿,碰到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变成了资产阶级少爷,一个成了罢工工人的代表,正在反对他的父亲──外国煤矿的资方代表。周朴园告诉鲁大海:在你离开煤矿以后,其他代表已签字同意复工,你们罢工失败了,你已经被开除了。鲁大海悲愤不过,大骂周朴园,把他最丑的事兜了出来。周朴园虽然很气,但还能硬撑着,周萍这个“孝子”却上前打了大海两巴掌。侍萍再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自己的儿子竟变成了这样一个鬼东西,她连一声“萍儿”都叫不出口了:“你是萍,……凭──凭什么打我的儿子?”母子、兄弟,成了这样阶级对立的关系。为了把事情掩盖起来,周朴园立刻解雇四凤、鲁贵,和他们断绝一切关系。他怕得很,直到第四幕,他还要寄钱给鲁妈,不是为了慈悲,而是因为他不放心,非用钱堵他们的嘴不可。鲁妈很有骨气,钱她不会收,但她信命,认命。周朴园这个人物,是比较难于分析的。鲁妈也是写起来比较费劲的一个人物。
(原载《人民戏剧》1979年第3期)
在万老介绍了剧本的时代背景和主要人物之后,我们把话题很自然地引到了课本选的那个片段,即周朴园与鲁侍萍相见的一场戏。大家怀着极大的兴趣,提出《雷雨》研究中一直争论不休的一个问题,这就是周朴园对侍萍的怀念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伪的。对于这个问题,万老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真实的,绝对真实的。”
他说:“周朴园也是一个人,不能认为资本家就没有人性。为了钱,故意淹死两千二百个小工,这是他的人性。爱他所爱的人,在他生活的圈子里需要感情的温暖,这也是他的人性。”接着,万老为我们详细地分析了周朴园的性格。他指出,周朴园基本上不是一个太胡闹的人;侍萍知书达礼,聪明伶俐,年轻漂亮,贤慧体贴;周朴园不是诱奸她,而是对她产生了真正的爱情。一个人对初恋总是难以忘怀的,何况侍萍还为他生过两个孩子,最后又因为被他遗弃而投河自尽。特别是他以后的婚姻并不美满,这更加深了他对侍萍的怀念。繁漪是很傲慢的,不听他,不吃他那一套,这从“吃药”那一场可以看出来。如果侍萍也算是“太太”的话,繁漪是第三个,第二个应当是一个门当户对的旧式小姐;周朴园和她结婚,两个人很不幸福;这个人身体不大好,加上周朴园不爱她,结婚不久,大约是在周朴园去留学的时候,就病死了。在这种情况下,周朴园自然更加怀念他最初的恋人了。
万老特别提醒我们注意剧本中鲁侍萍在对周朴园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时用了“你们”“你们老太太”,而不是“你”。他说:“我老觉得侍萍被赶走,周朴园不是完全同意的。他的家教很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违抗,他没有办法。新夫人是非常有钱的大官的小姐,绝对不会允许她的前头还有夫人。周朴园的母亲为了依靠这方面的势力,非把侍萍逼走不可。”
既然周朴园对侍萍的怀念是出于真心的,那为什么侍萍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又会露出那样的面目呢?万老解释说,“他经过几十年的变化,心狠起来了。他跟警察局长、英国买办来往,残酷地剥削和压迫工人,甚至不惜用工人的性命来填满自己的腰包。侍萍的出现,使他一下子从对过去的怀念回到现实的利害关系中来了。‘你来干什么?’‘谁指使你来的?’这是他三十年来在尔虞我诈的争夺中积累起来的社会经验:我这么有钱,别人怎么突然找到我的头上来。他把别人也当成和他一样变坏了,立刻审时度势对付。这就露出了他的资本家的面目。”
与上面提出的问题相联系,我们又询问万老,侍萍在这个相见的场面里,开始时是不是也对周朴园有点依恋之情。万老回答说:“侍萍在周家曾经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吃得好,穿得也好,又有爱情。以后是一落千丈,过了30年的痛苦生活。这种初恋当然是不会忘怀的。为什么侍萍在周朴园下来以后不马上走呢?她是想看看,看看她30年前那么爱的人怎么样了,看看现在的周朴园对她是什么态度。结果是想像中的多情的大少爷,一下子变为现实中面目狰狞的资本家。她完全没有想到周朴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她的幼稚。”
(夏竹《曹禺与语文教师谈〈雷雨〉》)
三、《雷雨》的主题
《雷雨》是四幕悲剧(初版本有“序幕”和“尾声”)。
它通过周、鲁两个家庭,八个人物,前后30年间复杂的纠葛,写出旧家庭的悲剧和罪恶。在作者看来,这场悲剧和罪恶的制造者正是那些威严体面、道貌岸然的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当时作者虽还不能从理论上清楚认识他的人物的阶级属性和特性,但具体描写上,已经接触到了现实阶级关系的某些本质方面。周朴园与侍萍的矛盾分明带有阶级对立的性质,周朴园与鲁大海的冲突,更可看出社会阶级斗争对作者的直接影响。剧本虽然从性爱血缘关系的角度写了一出家庭的悲剧,但客观上也反映出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某些侧面。充满不义和邪恶的旧家庭正是整个旧社会旧制度的缩影。《雷雨》在艺术上达到了较高的成就。作者对旧家庭的生活非常熟悉,对所塑造的人物有着深切的了解,对人物性格的把握相当准确。周朴园的专横伪善,繁漪的乖戾不驯,都给人以鲜明的印象。《雷雨》接受了希腊命运悲剧的影响,洋溢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剧气氛。作者善于把众多的人物纳入统一的情节结构之中,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紧张的场面和强烈的戏剧冲突,再加上语言的活泼和生动,使《雷雨》获得空前的成功。1935年4月《雷雨》首次在日本东京演出,同年秋在国内上演;从此,《雷雨》成了最受群众欢迎的话剧之一,一直保持旺盛的艺术生命力。
(《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文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版)
写《雷雨》是为反封建。我生长在封建气氛很浓的家庭里,我周围的亲属、朋友,差不多都是封建社会里的核心人物,代表了封建社会的丑恶、黑暗,使我感到可厌、可恨,不能自制。写《雷雨》的时候,我还在大学念书。初生之犊不怕虎。我只有一个反封建的思想,便开始思索结构,有时甚至动笔了。我不是一幕一幕顺着写的,而是对哪一段最有感情就先写,怕感情流失掉。我先写的是第三幕周萍到四凤家敲窗一段,后写周朴园逼繁漪吃药,再写周朴园与鲁侍萍相见……看起来,像是拼凑,但实际上,我有了一个详尽的结构,我心中反封建的主题思想是十分明确、清晰的。
(夏竹《创作的回顾──曹禺谈自己的剧作》)
四、伪善者周朴园(吴建波)
周朴园,这位《雷雨》中的主人公,当他刚上场,出现在观众眼前时,谁会把他和“伪善”联系起来呢,你看:
他约莫有五六十上下,鬓发已经斑白,戴着椭圆形的金边眼镜,一对沉鸷的眼在底下闪烁着。像一切起家立业的人物,他的威严在儿孙面前格外显得峻厉。……他有些胖,背微微地伛偻,腮肉松弛地垂下来。眼眶下陷,眸子却闪闪地放着光彩。他的脸带着多年的世故和劳碌,一种冷峭的目光和偶然在嘴角上逼出的冷笑,看出他平日的专横,自是和倔强。年轻时一切的冒失狂妄,已经为脸上的皱纹深深遮盖着,再也寻不出一点痕迹。只有他半白的头发还保持昔日的丰采,很润泽地分梳到后面。在阳光底下,他的脸呈银白色,一般人说这就是贵人的特征,所以他才有这样大的矿产。
好一位正人君子!殊不知被所谓严父风度、贵人特征包裹着的,是一个伪善者的灵魂。
但周朴园要“遮丑”,这是他在整场戏中的贯穿性动作。无奈“机关算尽太聪明”,反暴露了自家的“阴私”和丑行。
周朴园镇压了矿工罢工,戏弄并开除了工人代表鲁大海,却没有料到鲁大海激愤之下,会把他罪恶的发家史公之于众。原来,周朴园并不是靠艰苦奋斗和正当经营建立了产业,而是发的“绝子绝孙的昧心财”。从前在哈尔滨包修工桥,他故意让江堤出险,淹死了2200个小工,每个小工的性命他扣300块钱。仅这一例足见周朴园飞黄腾达的基础是丧尽天良。
18年前他娶了繁漪为妻,但后来并不爱她。繁漪要求个性自由、人格独立的现代美德,与他奉行的封建伦理格格不入;他不仅不理解,反而视她为神经不正常,是“疯子”。他不能允许周家有这种叛逆,要“教化”她。看起来,他似乎是竭尽忠诚地为妻子治病,请德国的克大夫看病啦,劝她喝药,督促她休息等等。但这种关心爱护的真正意义,是对繁漪的潜在仇恨和貌似合情合理合法的虐待!第一幕中“喝药”这场戏很典型地反映了他的这种伪善。当他得知繁漪竟敢违反平日的规矩把药倒掉了时,便不露声色地叫四凤把剩下的药再拿来。繁漪反复声明“不愿喝这种苦东西”,他不理;繁漪想等一会儿再喝,他不依;硬是逼着周冲劝母亲当面喝下去,又喝令周萍跪着劝母亲,用“夫权”和“孝道”这双重的伦理枷锁迫使繁漪就范。而要达到的目的,是要繁漪为孩子们做个“服从的榜样”。此时的喝药治病只不过是表面文章,其内容实质是维护家庭的封建秩序和他本人的家长尊严。繁漪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地承受这种“夫爱”的结果,是渐渐明白了它的虚伪性。她对周萍说:“你们的祖父,叔祖,同你们的好父亲,偷偷做出许多可怕的事情,外表还是一副道德面孔,慈善家”,“你父亲是第一个伪君子”!
最能反映周朴园的伪善特征的,是他对侍萍的情感态度。30年前,周朴园与侍萍同居过两年。从周萍和大海的出生,从侍萍绣一朵梅花补周朴园衬衣上的破洞等细节中,可以窥见他们当年的爱情生活是真实而和谐的。他爱侍萍的漂亮、柔顺与聪慧。但这种爱情一开始就潜伏着危机。危机的客观因素是封建婚姻的等级观念不允许周家少爷正式娶使女为妻;主观因素是周朴园的爱不是建立在真正的人格平等的基础上,而是以自我为核心,以不损失自己的利益为前提的。在这种主客观因素的作用下,周朴园抛弃侍萍娶了“有钱人家的小姐”,侍萍被迫在大年三十晚上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大海冒雪跳了河。
失去侍萍后,周朴园遇到了两大人生难题:一是把周萍怎么办,承认他是私生子吗?那不仅有损周家和自己的名声,而且也会刺伤自己的自尊,他的封建伦理观使他在感情上难以容忍周萍的母亲是下等人,不是明媒正娶。二是他的爱情生活不如意。他也曾花天酒地的放荡过,繁漪已是他的第三个妻子了。但直到晚年,没有任何女性能像侍萍那样使他满意。于是很自然地,他怀念起侍萍,追忆一生中与侍萍同居那段甜蜜的情感岁月。最开始,这种怀念或许只是出于精神空虚的偶尔回想,但随着现实爱情生活的愈来愈不可补救,这种怀念就成了他精神生活的重要内容。当他意识到好日子一去不再来时,就产生了一种类似后悔打碎了心爱的玩物的内疚。两大人生难题使他不仅把怀念限于心灵,而且见诸行动。他记住她4月18的生日,把她当正式嫁给周家的人看待;一直使用侍萍用过的家具,保留着侍萍生孩子后怕风连夏天也关窗的习惯。在这种怀念中,他觉得自己虽然有罪于前,却能补过于后,仍然不失为多情而高贵,从而卸掉了良心和道义上的重负,心理趋于平衡和充实。从周朴园的主观看,这种怀念之情是真实的,如果纯粹是假装,精神空虚就无法填补。但这种怀念也有做作的成分,特别是当他发现这种怀念之举能起到教育子女、稳定家庭、箝制后妻,在社会上博得好名声的奇妙作用时,就愈做愈认真,也愈做愈虚假,陷入了自欺欺人的状态。
但真的并不一定就是美的,心理真实并不等于道德的善,何况周朴园的怀念还包含着虚假的成分。客观地定性地看,这种怀念不是源于对侍萍悲惨遭遇的同情,而是源于自己爱情生活的空虚;他并不是从侍萍的利益出发而谴责自己,而是从自我需要出发产生的赎罪心理活动。这种怀念,不但不会像当年侍萍与他的关系那样威胁他的切身利益,反而使他于冥冥玄想之中得到精神慰藉,他何乐而不为呢?怀念的结果不是侍萍的冤魂升入天堂,却是他晚年生活的充实。侍萍生前,他用她的血肉之躯供自己享乐;侍萍死后,他又用她的亡灵来美饰自己的灵魂!
正是因为这种怀念同他30年前爱上侍萍一样,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所以,当侍萍真的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怀念顷刻之间便化为敌视和仇恨:
(周朴园不觉地望望柜上的相片,又望侍萍。半晌。)
朴:(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
鲁:不是我要来的。
朴:谁指使你来的?
鲁:(悲愤)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朴:(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儿来了。
因为侍萍活着这一事实本身潜伏着暴露他的罪恶历史、毁坏他的名誉和家庭的危险,何况侍萍已经到了周家,正怒不可遏地控诉他呢!怀念带来的欣慰,毕竟远远比不上切身利害的分量,而且,侍萍苍老倔强的真实形象,一下子破坏了他心目中那个高贵优雅、聪慧温顺的情人形象的完美性。他平生惟一的寄托土崩瓦解了,他恼火,他仇恨。于是,他又一次斩情绝爱,想用钱来打发侍萍离开。为了避免意外,他不许侍萍认儿子周萍,辞退鲁贵父女,规定“以后鲁家的人永远不许再到周家来”。怀念和绝情,貌以水火不相容,其实是对立的统一,形成周朴园对侍萍感情心理的整体。二者都是周朴园那种占有欲在不同时空条件下的表现形式。怀念之所以能转化为绝情,动力就在于他那种以牺牲他人满足自己的极端自私。
假的终究是假的,掩盖只能一时,不能掩盖永久。《雷雨》终于以周朴园的丑恶历史彻底暴露收场。随着周家的毁灭,观众认清了周朴园的伪善及其造成的深重罪孽,这个封建家长及其所代表的旧道德,也被观众和读者永远地钉在了封建伦理的耻辱柱上!
(选自《中国现代文学采英》,湖北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
五、曹禺剧作的语言艺术(陈瘦竹、沈蔚德)
剧作家塑造舞台形象,必须通过剧中人自己的语言和动作,直接诉诸观众的耳目,不像小说家那样,可以利用叙述人身份从旁加以说明以丰富读者的想像,因此语言对于戏剧中的性格描写具有特殊重要作用。戏剧语言的任务,首先在于显示剧中人的性格特征。言为心声,由于阶级地位和生活经历不同,各人的语言不仅所表达的思想情感不相类似,而且所运用的词汇和语气必然各有特色。每一个剧中人在戏剧冲突中都占有一定的地位并发生一定的作用,为着各自的爱或憎、利或害而引起矛盾展开斗争,所以每一个剧中人在出言吐语时,决不可能真正变成异口同声。剧作家只有掌握每一个剧中人的性格化的语言,才能展开戏剧冲突,从而揭示其中所蕴藏的社会内容和主题思想。
曹禺在开始进行艺术构思时,首先出现在他心目中的是“几个人物”,然后再从人物出发,构成尖锐复杂而又有重大社会意义的戏剧冲突。他不仅熟悉每一个剧中人,而且探索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的奥秘。因此,他给每个人所写的台词(对话或独白),好像并非出于剧作家的手笔,而是发自剧中人的内心深处。他的语言来自生活,经过反复锤炼,表面看来都是极普通的日常语言,但是随处都带有鲜明的性格特征,这种性格化的语言,无疑是他的语言艺术的独特的成就之一。
曹禺在《雷雨》中生动地塑造了旧中国20年代的资本家周朴园的形象。他出身封建地主家庭,“留学德国”,接受西欧资产阶级教育,兼有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思想和作风,对家人实行家长统治,对工人实行残酷的剥削和严重的压迫。他的语言的基调是肯定短促,随处带有命令口吻。当我们第一次看到他和家人聚谈时,只要听他说几句话,就不难理解他的性格的基本特征。自从他叫矿警开枪打伤工人以致引起工潮之后,他就急忙赶回家来多方活动设法镇压工潮,一直没有和家人聚谈,现在初次见面,马上命令妻子繁漪:“你应当再到楼上去休息。”周冲同情受伤工人,似乎要跟父亲讲理,他却不屑多辩,只用一句话封住了儿子的嘴:“我认为你这次说话说得太多了。”接着他看一下表,对家人说:“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客来,你们关于自己有什么话说么?”他后来强迫繁漪喝药,甚至于说:“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孩子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榜样。”最后他对周萍说:“我的家庭是我认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在这一场中,他并没有多少动作,但是充满“应当”和“我认为”的词句,就使读者和观众了解他确实是个封建家长,而他看着表催家人说话,正好证明在他的性格中,不仅有封建主义的因素,而且还有西方资产阶级的特征。
戏剧语言的任务不仅在于显示性格,而且还要展开冲突。不同阶级的人和不同思想的人,各自代表不同的利益和要求,于是彼此引起矛盾,互相发生冲突。戏剧以冲突为基础,剧中人物的利益和要求既然各不相同,那就必然在动作中表现出来,所以亚里斯多德在《诗学》中早就指出戏剧所摹仿的对象是“在动作中的人”,并且认为“动作”是戏剧的灵魂。戏剧冲突的发展过程就是剧中人物的动作和反动作的斗争过程。在这不断的前进运动中,性格和冲突互为表里,性格引起冲突,冲突发展性格,而戏剧的主题就被充分而生动地表现出来了。因此,在戏剧作品中,语言的性格化和语言的动作性是密切相联系的,剧中人物既然都是“在动作中的人”,那么剧作家用语言来描写性格时,必须通过矛盾冲突来表现,因此高度性格化的语言经常就是富于动作性的语言。曹禺的戏剧语言,就是这样。
在《雷雨》第二幕中,周朴园和鲁侍萍这一场同样是叙述往事,可是这一大段交代比第一幕中鲁贵和四凤那一场更有戏剧性。周朴园认为被他遗弃的侍萍早已投河自尽,因此装出一副伪君子的假面具,自作多情,借以掩饰30年前的罪恶。他现在当然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被他遗弃的侍萍,而30年来含辛茹苦的鲁侍萍,却已认清站在面前的就是迫害她的周朴园。这是富于戏剧性的场面,每一句叙述往事的话都像利箭一样戳穿了周朴园的假面具。周朴园在初见鲁侍萍时随便问道:“你──你贵姓?”鲁侍萍答道:“我姓鲁。”当鲁侍萍谈到“梅姑娘”“不是小姐,她是无锡周公馆梅妈的女儿,她叫侍萍”时,周朴园抬起头来问道:“你姓什么?”鲁侍萍回答:“我姓鲁,老爷。”当他听到侍萍还活着,那个小孩也活着,他忽然立即问道:“你是谁?”她回答道:“我是这儿四凤的妈,老爷。”最后她提起他的一件纺绸衬衣上绣着一朵梅花和一个萍字,他徐徐立起问道:“哦,你,你,你是──”她说:“我是从前侍候过老爷的下人。”他到此不得不承认,“哦,侍萍!(低声)是你?”在鲁侍萍自己叙述悲惨身世的过程中,周朴园先后四次问她是什么人,先是随便敷衍,继而惊惧,终而只得承认是侍萍。随着他的罪恶历史的逐步揭露,戏剧动作在一起一伏之中逐步发展。关于一个人的姓氏和身份的回答,在日常生活中本来是极平凡的事,但是在周朴园和鲁侍萍这一场中却极富于动作性,因而极富于戏剧性。周朴园的几次问话,从“你──你贵姓?”和“你姓什么?”到“你是谁?”和“哦,你,你,你是──”,以及他那每一次都有的不同的声音姿态表情,鲜明地显示了他的渐趋紧张的内心动作,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曹禺在运用语言时经过了反复的推敲。这段对话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层次分明,回环起伏,由隐微至显露,终而达到波涛汹涌的高潮。
六、曹禺剧作《雷雨》解读(刘艳、刘俊)
《雷雨》自问世起,就成为众多研究者关注的焦点,并被公推为中国现代戏剧史上的精品。当时避居日本的郭沫若,看到剧本后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说:“雷雨的确是一篇难得的优秀力作。作者于全局的构造、剧情的进行、宾白的运用、电影手法之向舞台艺术之输入,的确是费了莫大的苦心,而都很自然紧凑,没有现出十分苦心的痕迹。作者于精神病理学,精神分析术等,似乎也有相当的造诣。以我们学过医学的人看来,就使用心地要去吹毛求疵,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在这些地方,作者在中国作家中应该是杰出的一个。”郭沫若十分精当地点出了《雷雨》的成功所在,尤其是对全剧心理分析特质的把握,更体现出论者独到的眼光。这里,我们便试图用精神分析学理论来解读这部现实主义杰作。与传统的做法不同的是,我们将把分析的重心移到周公馆的长子周萍身上。
这出戏上演的是旧中国一个封建大家庭的悲剧。周家使女鲁四凤的母亲就要回来了,鲁妈在八百里之外的女学堂做佣人,两年才能回家一次。四凤的父亲、周家的仆人鲁贵告诉四凤,周家太太繁漪想见见鲁妈,并暗示其目的是想辞退四凤,因为四凤正在和周家大公子热恋,而大公子周萍又与繁漪有过乱伦关系。繁漪受过新式教育,追求自由的爱情。十八年前她嫁到周家,因无法忍受丈夫周朴园的独断专行和清冷寂寞的生活,当遇到从乡下回来的周朴园前妻的儿子周萍时,就爱上了他,并与这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儿子发生了暧昧关系。然而,周萍由于畏缩害怕,开始厌恶她了,并爱上了四凤,近半年来处处躲着繁漪。为了彻底摆脱繁漪,周萍打算到矿上去。繁漪痛苦而又气愤。周朴园是这个封建大家庭的家长、煤矿公司的董事长,在矿上他不管工人死活,引起罢工斗争,四凤的哥哥鲁大海就是罢工领导者之一。在家里,周朴园独断专行,令繁漪无法忍受。繁漪苦苦哀求周萍不要走,可周萍却说对往事很后悔,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弟弟周冲──繁漪的儿子,更对不起父亲。繁漪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并指责周萍忘了他最对不起的人──他曾经引诱过的后母。繁漪愤怒地告诉周萍,他是周朴园从前引诱一个下等人的姑娘所生的私生子,这个姑娘被玩弄后投河死了。周朴园以同样的手段把自己骗到周家,把她折磨成石头样的死人,而今周萍又把她引上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道路。
鲁妈来到周家,客厅的摆设和自己年轻时的照片,使她发现这就是三十多年前自己在南方生活过的周家。原来她就是周朴园抛弃的那个姑娘侍萍──周萍的生母。听了繁漪关于四凤有些招惹是非的暗示,她决定带四凤离开周家。在客厅里,侍萍与周朴园不期而遇。周朴园终于发现她就是侍萍,并了解到领导罢工的鲁大海竟是他与侍萍的亲生儿子。周朴园将一张五千块钱的支票交给侍萍,要侍萍一家远离周府。侍萍撕毁支票,告诉他这些年的苦不是用钱算得清的,她只希望见见亲生儿子周萍。这时,作为工人代表的鲁大海闯了进来,指责周朴园不答复工人条件,周萍听到大海对父亲的斥责,竟动手打了大海。
晚上,一直爱着四凤的二少爷周冲,带着繁漪给鲁家的一百元钱来到鲁家,再次向四凤吐露爱情,被在场的鲁大海赶走。半夜,周萍冒雨摸到鲁家,骗四凤打开窗子,进入四凤房内,尾随而来的繁漪把窗子反插上了。鲁大海深夜回家发现了他。暴躁的大海要打死周萍,侍萍拼命阻挡,周萍得以逃脱。
周萍决定当晚就去矿上。鲁大海怒气冲冲地找来了,并狠狠地打了周萍,逼他交出四凤。可周萍并不知道四凤的下落。两人正僵持着,四凤找来了,要求周萍带她走。他们刚要离开,大海领着侍萍赶来,四凤告诉母亲她已怀孕了,哀求母亲放他们走。这时,绝望的繁漪出现了。她叫出周冲,以为周冲会跟周萍闹起来,可周冲默不作声。繁漪逼迫周萍当众承认自己不是他的后母,又喊来周朴园,让他看看他的“好亲戚”。周朴园威逼周萍跪下认母,四凤望着叫侍萍母亲的周萍,惨叫着冲入雷雨之中,周冲紧跟着冲了出去,二人不幸触电身亡。慌乱之中,周萍拔枪自杀。
我们看到,无论情节的设置还是人物命运的安排,都表明作者在致力写一部惨烈的悲剧,而负载这种惨烈性的形象历来被认为是鲁侍萍和繁漪。持此论者一般都是在把周朴园作为彻底的罪人这个前提下来探讨两位女性的深重不幸的,于是,鲁侍萍和繁漪确实诚如他们所论,前者不但要在与周朴园的重逢中再次吞咽那三十年来不曾减轻的人生苦味,还要承受女儿重蹈覆辙给她带来的新的创痛。后者所遭受的则是周家父子两代人的欺辱,环境的残忍致使她被逼发疯。然而,作品的实际描写却透出:周朴园并非纯粹的人性恶,在他冷酷、专制的背面,其实还深藏着一些悲剧性的因素,而这些悲剧性因素恰恰体现在他和侍萍、繁漪的情感纠葛上。我们不妨先来看看他与侍萍的关系。不可否认,三十年前,周朴园确实真心爱过侍萍。那时,他刚留学回来,年轻侍萍的聪慧、贤良、美丽不能不吸引和打动他的心扉,而他所受的新派社会思潮的影响,又为他爱上一个使女提供了可能。从周萍和大海的出生,从侍萍给他衬衣上绣梅花和萍的细节,都可以窥见当年他们两情相悦的程度。但是,封建礼教是不会容忍任何有悖于它的有序轨道的婚姻存在的。侍萍向周朴园诉说不幸遭遇时用“你们”“你们老太太”,其实潜在地暗示了造成周朴园客观上遗弃侍萍的责任,主要应归于他那维护封建规范秩序的母亲,而繁漪责怨周萍的话“你到底是你父亲的儿子,都是些没有用,胆小怕事,不值得人为他牺牲的东西!”更是把这种外力压迫下的“异己”选择透彻地凸现出来。不过,就周朴园主观方面而言,他的怯懦里本身就含有与封建营垒及其生活方式难以割舍的精神因子,所以在他面临选择之际,悲剧就已经伴随而来,因为如果他打算站在这一面,就无法不舍掉另一面,而这另一面正自带着许多迷人的诱惑力量。基于此,他后来对侍萍产生内疚
、怀念、忏悔之情是极其自然和顺乎逻辑的。作者通过撕开这个专制暴君曾经受创的感情裂口,旨在写出周朴园强行把人纳入封建规范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是这个封建规范的受害者。这一笔让人感受着酸涩和沉重的描写,显示了曹禺整体把握人生的思维方式的巨大魅力与威力,它驱使曹禺即使是审度一个令人憎恶的形象时,也不能不更多地考察性格构成的社会历史动因,更多地从他与社会、历史的深层联系中显影生活,不忘现实自身的真实。而周朴园对侍萍的怀念,又直接成为他在情感上排斥另一个女人(繁漪)的潜在心理基因。我们从他对繁漪的每一次问候里,丝毫感觉不到夫妻的情爱,仅仅是一种义务式的关心。稍加留意还会发现,作者一直没有把繁漪作为周朴园的玩偶来写。繁漪自始至终都受着周朴园无爱和冷淡的折磨,这一点是与《玩偶之家》中的娜拉很有区别的。看来,在这部剧作里,周朴园与两个女人的情感,是被曹禺纳入“五四”时代婚姻爱情问题的总体范畴来研究的,并非在于揭露周朴园的荒淫。
如果我们从上述分析来考虑,那么,由周朴园对两个女人直接构成的情感伤害的力度会大大减弱,因为周朴园的爱或者无爱虽然都给她们带来不幸和苦痛,但那毕竟与“玩弄”是性质不同的两回事。既然那个时代尚有彻底反封建,揭露礼教吃人本质的斗士都并未能逃脱母亲赠送礼物式的包办婚姻的厄运,我们又怎么能要求处于封建营垒的周朴园与那个旧的营垒决裂呢?过去,研究者们总是将关注的目光投射在繁漪和侍萍身上,不能不说多少走入了这样一个误区:在同等条件下,人们总是习惯于将同情慷慨地施与女性。因此,我们说繁漪和侍萍还不足以负载悲剧《雷雨》的惨烈深度。这又势必要带出一个新的问题:谁才是这部剧作里最具悲剧性的人物?倘若结合全剧所着眼的精神和伦理因素就不难发现,这个人物就是周朴园的长子周萍。他的悲剧由他短短的一生里所经历的几次重大事件构成:幼时被送往乡下;与后母的第一次乱伦;与妹妹的第二次乱伦;事发后饮弹自杀。
关于周萍幼时被送往乡下的一笔描写,由于在剧中只是通过繁漪的口轻轻带过,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少论者的关注,即使偶有提及,也仅仅是作为分析繁漪的辅助材料。其实,这对周萍,是一种极带创伤性的隐痛。尽管作者并没有对其加以具体描述,但我们不难推知,在周朴园抛弃侍萍,又娶了有钱人家的小姐之后,他面临一个棘手的难题──如何安置周萍。公开儿子的私生子身份吗?他若有这等勇气,就不会赶走侍萍。为了维护周家和自己的名声,他惟一的选择只能是将周萍寄送乡下。当年幼的周萍离开周家的时候,他其实已形同弃儿。我们可以想见,在既无母爱又缺乏父爱的乡间,周萍该是怎样孤独地度过了他的少年时代(虽然他并不缺衣少食)。本能会促使他寻求保护、关怀和慈爱,而这些已无法从父亲那里获得,因为父亲在抛弃他母亲的时候也几乎抛弃了他。因此他完全有可能通过对母亲的强烈怀想来满足自己的意愿。也许从那时起,他的潜意识里就开始滋生出恋母仇父的情结。
后来,周朴园举家迁出无锡。周萍被接回家里时,已经长大成人。周家大少爷的突然出现,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可在坐以待毙的繁漪眼里,他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线光亮。十多年来,她不仅要忍受丈夫因对前妻的怀念而伴生的对她的无爱,还要忍受因这种无爱而带来的冷酷专横。这种内心的积郁,她是多么想找人排遣,又多么想向人倾诉,她那孤独的心多么需要爱的滋润。正是怀着这样的期待,她并不像一般后母那样对待周萍,相反,她用自己的一腔柔情来抚慰这个心灵同样寂寞无依的青年。那么,繁漪的这种期待为什么那样轻易地获得了回应?难道真如某些论者所云:“那时的周萍,血气未泯,还有一些正义感”,“带着追求个性自由的时代风尚”,同情后母的遭遇?即使我们认同这些说法,但它们仍不能进一步解释周萍为何恨他父亲到极端的程度,以至于发出“愿他死,就是犯了灭伦的罪也干”的诅咒。周萍对后母的不幸所产生的过于特殊的精神共鸣,理应先有经历的某种特殊性作为前奏或铺垫。这种特殊性正是令周萍刻骨铭心的早年创伤性经历。因此,当给予他关怀和温暖的繁漪痛苦地诉说自己的苦闷时,他报以深深的同情,不仅说出了对后母不该说的话,而且干出了对后母不该干的事。虽然后来周萍解释是因为自己“年轻”“糊涂”“一时冲动”所致,但那不过是一张纸糊的盾牌。周萍内心深处的秘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愿正视,这就是多少年来郁结在他无意识中的恋母仇父情结,经由繁漪遭际的冲击和情爱的诱惑之后,以它最触目的方式进入他的意识。尽管这一结论源于推理,但推理的过程却是基于一种事实。不论怎么讲,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周萍是深深憎恶父亲的,这虽然最初起源于周萍被歧视性地推出周家的经历,但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种憎恶必然与周萍对“死去”的母亲的强烈思念相伴,因为渴望母亲的照料、保护和爱乃是儿童的本能,但它们在周萍幼时的记忆中却是一段空白,而越是空白,就越激起周萍对母爱的神往。荣格早年在分析恋母情结的形成时,十分注重童年时期创伤性经验的作用,他认为“子女要是被粗暴地与自己的母亲分开,这就可能导致一种持久的恋母情结,以作为失去了的母亲的补偿。”弗洛伊德更是对恋母情结的特征作了详尽的说明,他指出,由于男孩把母亲作为爱的对象,为了占有她,父亲便成了他决意要排除的情敌,所以,在一个具有恋母情结的人身上,对母亲的爱和对父亲的恨是交织在一起的。恋母情结亦称俄狄浦斯情结,俄狄浦斯是古希腊索福克勒斯的著名悲剧《俄狄浦斯王》的主人公希腊王子,他因不可抗拒的命运的摆弄,无意间弑父娶母。得知真相后,他悲愤地刺瞎了自己的双眼,并自我放逐出家园。
然而,大凡具有俄狄浦斯情结的人,走到对母亲的变态依恋时便不敢再越雷池,毕竟乱伦是人类在性方面的一大禁忌。可是,周萍却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而且整个过程都那么清醒、自觉,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乱伦的另一方繁漪身上所包容的双重内涵:一方面,她是周萍父亲的妻子,按照法定身份和世俗眼光,她也当然是周萍的母亲。另一方面,她又并非周萍的生身母亲,在成年的周萍心目中,她不过是一个仅具母亲意义的女人。这样一来,前者由于渗入了繁漪的柔情而唤起周萍内心沉睡的恋母意识,后者则由于伴随着繁漪的主动引诱而为这种恋母意识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条件。于是,俄狄浦斯情结在周萍身上得到了完全意义的再现──他占有了“母亲”,并通过这种占有,实现了他早年郁积于心,后来又因为出于对繁漪的同情而加深了的向父亲复仇的愿望。一句“愿他死,就是犯了灭伦的罪也干”的诅咒,无疑把周萍灵魂深处最隐秘的部分──性与复仇不可分割的交织暴露出来。两者的线型走向是,如果周萍不占有繁漪,就不能报复周朴园。有了这种认识,再回头来看童年周萍还十分朦胧的“恋母情结”,其中实际已包含了“性”的内核,只是由于它当时还潜藏在无意识里,未被察觉而已。反之,假如周萍没有这种“性”意识,他对后母的遭遇充其量不过是报以同情和安慰,对后母的柔情充其量也不过是当作生母般的爱抚罢了,而决不致于导致乱伦,更不致于借此来达到惩罚父亲的目的。
可是,长久的情感压抑获得宣泄之后,周萍却并不轻松,因为跟着而来的,是畸恋的阴影所带来的恐惧心理。这是俄狄浦斯情结支配下的乱伦的必然后果。随着恐惧心理的日益加剧,他对自己的罪孽深感悔恨,但是,由于双方乱伦的最初缘起各不相同,一个是由恋母意识所致,一个是因追求爱情而生,这使得周萍与繁漪看似一样的情感需求,却有着完全相异的发展轨迹,结果是周萍执意要摆脱乱伦的罪恶,繁漪则要坚守着这段爱情。我们不妨看看两人的几次对话与矛盾冲突,周萍称自己和繁漪的畸恋是他“最后悔的事情”,“生平做错的一件大事”,并一再告诉繁漪,他“厌恶这种关系”,甚至苦恼地打着自己的头,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繁漪却反倒认为是爱“救活”了行将枯死的她,她“不后悔”,她并不像周萍那样为这种关系感到羞耻,她辩解道:“我不这样看,我的良心不叫我这样看。”“自从我把我的性命、名誉,交给你,我什么都不顾了。我不是他(周冲)的母亲,不是,不是,不是,我也不是周朴园的妻子。”双方的情感错位,使周萍想逃开畸恋显得格外艰难,因为繁漪的攻势与他的退避几乎同等强烈。为了寻求解脱之途,周萍抓住了纯洁、美丽、善良的少女四凤,希望从她的爱中渐渐遗忘过去的罪恶,然而,这仍不能释缓周萍灵魂的重负,父亲在书房里无意间对他行为的询问,竟使心虚的他惊恐不安,以为自己过去与繁漪的暧昧关系已被觉察。即使在与四凤共享爱的甜蜜之际,那道黑色的阴影也会突然笼罩周萍的内心。在剧作第二幕开头,当四凤流露出对老爷知道他们恋情的害怕时,周萍却忧心忡忡地说:“可怕的事不在这儿。”显而易见,周萍对乱伦的恐惧已具体直接地指向了对父亲的恐惧。按弗洛伊德的看法,这同样是俄狄浦斯情结的正常命运,他在《陀斯妥耶夫斯基与弑父》一文中写道:“男孩与他父亲的关系,是一种具有矛盾心理的关系。除了憎恨,企图把父亲作为对手而除之以外,还常常有对父亲一定程度的温柔之情,这两种心理状态的结合,便产生了以父亲自居的心理;男孩之所以想处在父亲的地位上,是因为他羡慕父亲,希望能像他一样”。并进一步指出:“在某一时刻,男孩开始领悟到,视父亲为对手而除之的企图将会受到父亲对他进行阉割的惩罚。因而,他慑于阉割,即为了保持男性特征,他放弃了占母除父的念头。直到这一念头留存在无意识之中,它形成了内疚感的基础。”显然,弗洛伊德所言的对父亲的温柔之情、羡慕感和内疚感在周萍心里正逐步形成。尽管这个时候他对父亲的憎恨以及诅咒父亲死去的欲念并未消除,但它们又重退隐到先前的压抑状态,取而代之的是忏悔意识和对父亲“起家立业”的羡慕和崇拜感。周萍心理的这一面的激活,必然导致与繁漪──一个曾被寻找和依恋的母亲形象之间愈益激烈的冲突。在冲突中,周萍又不知不觉地以父亲自居,他对繁漪说:“你现在不像明白人,你上楼睡觉去吧。”“你是我想不到的一个怪物!”“你真是一个疯子”,这类话,简直就是周朴园对繁漪的一贯言辞的重现。
周萍对父亲的情感的这一心理转换,使他更加恐惧乱伦的惩罚,因为他知道,一旦真相大白,这种惩罚首先将会来自父亲,而背水一战的繁漪无时无刻不对他目前的处境构成了最现实的外部威胁。为了彻底斩断乱伦的梦魇,他决定再度离开周家。这一次的意义与前一次全然不同,它带有几分自我放逐的色彩(这不能不使人想起那位自我放逐的希腊王子俄狄浦斯),可是事情并不像他安排的那么简单。雷雨之夜,他去鲁家向四凤告别,不料被跟踪而来的繁漪从外面关死了窗户,致使他与四凤的爱恋被发现,鲁妈赶到周家先是力阻周萍和四凤出走,当得知四凤已有身孕后,又叫他们“最好越走越远”,无论生死都永远不要再回来。这一矛盾态度,预示了一场更大灾难的降临。就在这时,绝望的繁漪出现了,报复的火焰将她焚烧得失去了理智,当着众人的面,公开了与周萍的关系,还喊来周朴园,从而使周鲁两家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完全曝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可怕打击,周萍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想尽种种办法来逃离乱伦,殊不知又陷入新的乱伦。这前后两度乱伦,对于他痛苦的心灵,无疑是雪上加霜。周萍留给父亲的最后一言“您不该生我!”既是他万般绝望的写照,也是他多舛命运的浓缩。背负着如此深重的罪孽,他已不愿求助任何宽容,惟有用自杀才能惩罚自己,因为死亡是惩罚的最圆满形式。这不禁又让我们想起那位因弑父娶母而自戳双眼的俄狄浦斯,只不过周萍比他走得更远一些。
在《雷雨》中,我们透过周萍创伤性的童年,以及他由乱伦转向恐惧和对父亲的忏悔直至最后毁灭的悲剧描写,看到了俄狄浦斯情结发生发展的完整过程。这是中国式的俄狄浦斯情结,是在20世纪初中国的特殊土壤里生长而成的,其矛头所指乃是罪恶的封建礼教。只要读读全剧,就不难看到,周萍早年的创伤性经历从根本上说是封建大家庭出于维护自身规范所致。他与繁漪的乱伦固然是由早年的创伤性经历而引发,但又不能把封建婚姻的牺牲品繁漪为排遣苦闷而主动参与的动机排斥在外。周萍最后对父亲的内疚和归顺,诚然源于乱伦的威胁,但又不能不承认其间还存在着父亲所代表的旧的统治秩序、生活方式对他的诱惑。总之,在周萍恋母仇父情结发展的每一个环节背后,都能触摸到充满血腥气的封建罪恶。也正因为如此,周萍身上的俄狄浦斯情结才完全是中国式的。
(选自《文学新思维》上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七、曹禺自评
我写《雷雨》有一段酝酿过程。我刚读完南开中学,便立志想写《雷雨》这一类的剧本,因为我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已经看到了一些像繁漪和周朴园这样的人物。《雷雨》中的每个人物都有真实的影子,但又不是一个人,而是集中了很多人物的特点,再加以我的创造,我写剧本有时是从头到尾按顺序写出来的,如《日出》。但《雷雨》不是这样,我先写的是最吸引我的一些片段:如第三幕四凤对母亲发誓和以后周萍推窗进入四凤卧室的戏,又如第一幕中喝药以及第二幕鲁侍萍和周朴园相认的戏。后来如何穿插,又费一番思考,才组织成这样一个剧本。其实动笔写的时间倒并不多,连反复修改,不过七八个月。
《雷雨》后来在文学界引起的反响是我当初没有想到的。我曾经说过我写《雷雨》是在写一首诗。当时我对诗的看法是不正确的。认为诗是一种超脱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我自己只是觉得内心有一种要求,非这样写不可。评论家们说我写这个剧本有比较进步的思想在指导着我,我当时还不大领会。后来我才渐渐懂得,无论写什么,一个作家总逃不脱时代精神的影响,或者是反映了时代精神,或者是反对时代精神,跟着时代前进的就是进步的。
巴金对我说过:“《雷雨》是一部不但可以演,也可以读的作品。”他的这句话是说中了我的本意的。我写这个戏确实不但想着看戏的观众,也是想着看不到演出的读者的。
(《雷雨·序》)